作品赏析

我说文艺｜张燚：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爆了，音乐这次有没有拖后腿？

2024年08月30日 00:00 音乐周报点击：323 我有话说(0人参与)

从来没有一款游戏如此牵动人心。在国内，人们欢欣鼓舞，包括央视在内的诸多媒体都在赞叹作品的中国气派。国外则有两种情况：一种是心悦诚服，作品发行当日即在全球最大游戏销售平台Steam占据大多地区销售的榜首位置；另一种则是心烦意乱，轮番找茬，甚至美国议员都要下场提交禁止法案。

什么游戏当得如此待遇？这当然就是《黑神话：悟空》。

我不是游戏迷，却也不免为它操心。因为它不仅是一款成功的游戏，也是中华文化的优秀传播载体。比如，以前国外用户往往是通过日本动漫、游戏接触到的孙悟空，这次“孙悟空是日本神话人物”的误解则得以更正；比如，《黑神话：悟空》运用实景扫描技术将美轮美奂的中国名胜古迹搬进二次元世界，让国人对祖国的文化遗产更为自信，也让老外心生向往。窃以为，《黑神话：悟空》在中华文化的海外推广方面，具有和2008北京夏季奥运会开幕式、2022北京冬季奥运会开幕式同等的价值。2024年，我们迎来《黑神话：悟空》这样的爆款，作为音乐从业者我不由得又要瞎操心，音乐有没有拖后腿？

这个担忧并非杞人之忧。大部分电子游戏的音乐都会使用电脑制作（大制作多为真人和数字音乐结合），但电脑的音色库一向缺少东方素材。虽然世界知名音乐制作软件开发商Nativa Instruments终于在2021年推出了一款汇聚中、日、韩三国传统乐器的采样音源《East Asia》，但在可调性方面存在很大不足，听起来也不够真实。这种缺陷也反映在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的配乐中，其对钟、磬、钵、鼓等西游题材重要打击乐器的应用并不充分，尤其是钟、磬、钵的音效都缺少特有的延宕感，显得生硬、虚假。后一个问题并不是《黑神话：悟空》团队主观努力就能解决，它需要中国音乐软件开发商的崛起。

“黄风岭，八百里，曾是关外富饶地。一朝鼠患凭空起，乌烟瘴气渺人迹……”转到音乐现场录制领域，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的表现就更为优秀。比如第二章的开头，无头的灵吉菩萨一段说唱就让无数玩家先是“上头”随后“种草”。这段说唱由陕北说书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熊竹英弹奏三弦并演唱，既符合游戏设定又有地域风味，还极具魅力、推广了传统曲艺艺术。

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的音乐总监翟锦彦毕业于中国戏曲学院，但这款游戏的音乐对中国戏曲养分的吸收并不充分，这恐怕也是中国戏曲学院作曲系的整体情况。翟锦彦自己也承认，在入学中国戏曲学院作曲系之前不了解中国传统音乐。很多戏曲剧种都有猴戏，比如京剧、绍剧、豫剧等，比如《花果山》《盘丝洞》《闹天宫》《闹地府》《真假美猴王》《三打白骨精》等，如果认真研究戏曲音乐，从中借鉴作曲素材和手法，或能让《黑神话：悟空》更具历史文化底蕴，也更为出彩，甚至产生如周星驰电影《大话西游》“大圣出场”BGM一样的传世之作。后者原是1959年舞剧《小刀会》的序曲音乐，作曲家商易即充分借鉴了戏曲音乐的素材和手法。

打击乐在中国戏曲中占据着最为重要的地位，猴戏尤其如此，很多场景都是只有打击乐。《黑神话：悟空》虽然较之其他游戏音乐更为重视打击乐，但是配器和演奏方式却并不见得就能很好体现民族打击乐的精髓。这种情况也体现在其他乐器方面，比如虽然较多使用唢呐却缺少中国唢呐特有的行腔方式。这一点我们可以参考印度音乐，印度音乐虽然较多使用小提琴，但是拉奏方式却与西乐小提琴大为不同，可谓“另一种乐器”或“印度乐器”。

与《黑神话：悟空》视觉上的浓墨重彩相比，其听觉还是显得单薄。虽然音乐并不以厚重为高，但一味单薄也不是正途。厚重不见得只能在和声上找方法，比如秦文琛作曲的唢呐协奏曲《唤凤》，就使用了多把唢呐不那么整齐的齐奏之手法，营造出磅礴、粗犷的听觉效果。中国传统音乐历来缺少和声，却不能说中国没有厚重、雄浑的传统音乐，中国传统音乐的丰富塑形方法值得进一步去熟悉、挖掘和利用。

饶是如此，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的作曲家较之大多数作曲家也更为重视传统音乐，大量使用了民族乐器和传统音乐素材，可圈可点。《黑神话：悟空》给了中国音乐机会，不仅让全球更多的人接触到中国气派的音乐，其在经济和传播上的巨大成功也让《黑神话：悟空》有可能投入更强大的人力、物力、文化力来进一步优化音乐。8月底以来，多家演艺团体、多个城市都将举办重新演绎的具有中国气派的《黑神话》主题音乐会。我们有理由热情期待更好的听觉效果。

中国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，中国音乐同样如此，《黑神话：悟空》即是面前的实证。往长远看，中国音乐的发展绝不会止步于《黑神话：悟空》，中国音乐的优秀塑形方法必将进一步发扬光大，中国音乐文化在国内外也必将得到更为深入和广泛的传播。